曦岩

【原创】-《疯子有只小绵羊》

爱撩天撩地  vs  暗恋出奇迹


第十八章:父亲


    慕晏成是一个人来的,手上提着一个袋子,看着像是某个品牌的衣服。看到慕风扬出来,慕晏成露出慈父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。


    慕风扬不想搭理他,但这是在学校门口,来来往往多少人看着,他最后只好走近了慕晏成。


   “什么事?”慕风扬的态度冷冰冰的,眼睛一直盯着别的地方。


   “没事,爸爸就是来看看你。”慕晏成拍了拍他的肩膀,瞄了瞄他的头顶:“臭小子,又长高了,现在比爸爸都高了半个头还多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:“行了,有事儿说事儿,现在不需要你扮演‘好爸爸’。”


    慕晏成碰了一鼻子灰,也没在意,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,又带着歉疚和责任,被儿子怼几句也无可厚非。


   “你快过生日了,那天我可能没空过来,所以提前来看看你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:“何必费这个事儿?这些年你来不来看我也长这么大了,不用假惺惺的。”


    在慕晏成面前,慕风扬再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了。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还流着他的血,名字里还有他的姓,慕风扬根本不会见他。


    十八岁意味着什么?于别人是成人之礼,于慕风扬是断粮之日。


    当年慕晏成和周瑾在把孩子丢给外婆时就说过,一人负责学费,一人负责生活费,直到慕风扬十八岁成年。


    这一天马上就要到了,意味着他的父母再也不用每月给这个多余的儿子花钱了。他们可以过自己新的生活,养他们该养的孩子,这世上再也没有牵绊他们的东西了。


    慕风扬想想就觉得好笑,慕晏成来干嘛?给他过生日?不,应该是庆祝自己得到解脱才对。


    校门的一角,骆尘骁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慕风扬和一个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说话。


    从年龄和外貌上,骆尘骁基本能判断出这个人是慕风扬的父亲,可为什么慕风扬对爸爸的态度如此冷淡,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?


    今天的太阳有些大,温度也不低,慕晏成站在那里,额边淌下了几颗汗,他仍是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儿子,低声劝着:“扬扬,爸爸和妈妈不是不要你,那时候你还小,很多事我们说了你也不明白。”


    又是这些台词,真可笑!


    慕风扬不屑一顾地转开了头。


   “就当……跟爸爸告个别吧!吃完饭我就走了。”慕晏成说。


    慕风扬没打算给他面子,转身准备回寢室。可就在转身后,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
    骆尘骁发现他看见自己了,吓得往旁边躲了躲。


    慕风扬叹了一口气,转身看向慕晏成:“吃饭是吗?去哪儿?”


    慕晏成受宠若惊,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:“你、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没什么心思应付他,更不想装什么父子情深,他迈开大长腿往外走,看见慕晏成的车停在马路边,便直接走了过去。


    慕风扬挑了一家烧烤大排档,环境又脏又乱,油烟味弥漫得到处都是。


    他其实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吃饭,他知道慕晏成也不喜欢。慕晏成的职业是牙医,健康和卫生的观念都很重,对于吃路边摊烧烤,他相当反对。


    可地方是儿子选的,他这回半个字也没吐,只是微微皱眉隐忍着。


   “吃什么?”一个满身肥肉的伙计走了过来,光着膀子,右肩上搭了一条擦汗的毛巾,手里拿着一个写单的小本。


    慕晏成看了看桌上那个油腻腻的菜单,艰难地问慕风扬:“看、看想吃什么?”


    慕风扬随意瞅了一眼,然后指了指菜单上最贵的几种:“这个、这个、这个、还有这个。”


    伙计也没搭话,收了菜单转身就走。


   “再来五瓶啤酒!”慕风扬喊了一句。


   “扬扬,你还没成年,怎么能喝酒?”慕晏成问。


    慕风扬勾起一边嘴角假笑了一下:“还差三天。”


   “三天也……”


   “行了!”慕风扬不耐烦地打断他:“少在我面前装这个。真的关心我就不会把我扔给外婆了!真的关心我就不会丢下我九年不管了。慕晏成,我够给你面子了,别得寸进尺行吗?”


   “扬扬!”慕晏成的声音里带了一点怨气,但很快又软了下来:“我知道你不会原谅爸爸。爸爸的确对不起你,但这些年我没有不管你,我——”


   “对,你还付钱了!”慕风扬一字一顿地说。


    他的目光里除了不屑,还有鄙视。


   “你是付钱了。我的生活费是你给的。九年,按每个月一千八算,也花了将近二十万呢,不少。养个多余儿子花这么多钱,难为你了。”


   “扬扬,能不能好好跟爸爸说话?”


    在慕晏成的印象里,儿子一直是乖巧懂事,聪明伶俐的,怎么现在……慕晏成自己叹息了一声,为什么儿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难道不是自己的责任吗?


    慕风扬嗤笑:“你别一口一个爸爸成吗?九年前你就再婚了,你还有了自己的女儿,你现在是慕歆瑜的爸爸。”


   “你们都是我的孩子。”慕晏成低低地说。


    但他没有选择。当初如果坚持带着慕风扬,阎敏就不会跟他结婚,还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。


    阎敏是头婚,也是头胎。如果放弃她,慕晏成觉得自己太浑蛋了。他不想放弃阎敏,更不想放弃她肚子里的小生命 ,最后他只能咬着牙放弃了慕风扬。


    尽管他知道,对儿子的伤害也是他一生都无法弥补的。


   “对,都是你的孩子,但只有一个配得到父爱,和完整的家。”


   “扬扬……”慕晏成有些难受。他强行咽下酸涩,喃喃道:“不说了,是爸爸对不起你,怪我是应该的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冷哼了一声,懒得再搭理他。


   “高三,挺辛苦的吧?成绩怎么样?打算考哪所大学?”慕晏成转移了话题。


    慕风扬的目光看着远处的路灯出神,简单地答道:“还行。一般。无所谓。”


   “外婆身体还好吗?你现在住学校习不习惯?墨叔叔一家都还好吧?”


   “凑合。习惯。挺好。”慕风扬像个机器人一样回答,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。


    慕晏成点点头:“扬扬,十八岁成年了,以后就是大人了,要懂事一点。”


   “不懂事就不会来跟你吃饭了。”慕风扬始终不看他。


    烧烤慢慢上齐了,慕风扬挑挑捡捡地随意吃着,慕晏成则没动筷子。


    他手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,他也没接。时不时地又会看一眼,像是瞄一下时间。


    慕风扬留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,不动声色地问:“今天过来找我,阎敏不知道吗?”


    慕晏成尴尬地点了点头:“没跟她说,怕她多想。”


   “人也见了,饭也吃了,再装下去也没意思,还要开几个小时的高速呢,你赶紧走吧!”


    慕晏成确实是要走了,他舍不得地看着儿子的脸,是真的很想抱一抱他,毕竟是亏欠了九年的亲情,他终究也不是铁石心肠。


    不过,慕晏成知道儿子的脾气,他是不可能答应的,只会觉得他虚伪。


    慕晏成把袋子拿给慕风扬:“儿子,这是爸爸给你的生日礼物。别嫌弃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接过来放到一边,没打算看,也没有表情,继续低头吃东西。


   “等将来考上大学了,如果、如果有什么需要,再给爸爸打电话。”慕晏成的声音微微颤抖着。


    慕风扬始终冷漠地低着头吃饭,不再说一个字。


   “那,爸爸先走了。你回学校路上小心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没看他,大口吃着烤串,又猛灌了两杯啤酒。


    慕晏成拿出三百块钱压在酒瓶子下,当是买单的钱,然后咬咬牙走了。


    直到车灯消失了,慕风扬才停下了动作。他看了看手边的袋子,打开了它。


    那里面是一套衣服,看牌子不便宜。衣服下面还有个信封。慕风扬没拿出来,在袋子里用手掂了掂,蛮沉的,至少有两万块。


    他轻笑了一声。这应该是最后一笔生活费了!


    慕风扬把袋子抡在背上,面无表情地往学校走。路上经过一个自助银行,他停下脚步,走进去把钱存了。一万存进了外婆的帐户,另一万存到了自己卡上。


    慕晏成没有提上大学的学费,看样子是不会承担了。本来慕风扬也没指望他会掏钱,他能说出“有需要再找他”这种话已经是很“厚道”了,但慕风扬知道他也就是说说,真要找他,估计阎敏又得跟他闹。


    慕风扬知道,过了十八岁就再没有理由拿他们的钱了,他不会自私到去引起另外两个家庭的茅盾,让他们的孩子过不得安宁的日子。


    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,慕风扬没回寢室,而是去了室外球场,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,然后撑着手肘半靠着,看着天空发呆。


    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,慕风扬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。


    走近的时候,路灯映亮了他有脸。


   “小绵羊。”慕风扬收起情绪,露了点笑意看着靠近的人。


   “疯子。”见真是他,骆尘骁立马小跑过来。


    慕风扬见他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:“好渴啊,给我喝。”


    骆尘骁顺从地把水递了过去,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。“你干嘛一个人坐在球场,没事儿吧?”


    慕风扬一口气灌下半瓶水,然后转头看他:“怎么不叫我哥?”


    骆尘骁有些不好意思,低声叫了句:“哥。”


   “我没事儿,有点心烦,所以来这儿坐坐。”感受到小绵羊的关心,慕风扬心里舒服了不少。


   “放学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来找你,你是跟他出去吃饭了吧?”骆尘骁问。


    慕风扬轻叹了一声:“嗯,是我爸。”


    他已经好久没说过这个字了,在小绵羊面前,他不想说出自己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,不想恶心人,尤其是他的小绵羊。


    骆尘骁轻轻“哦”了一声。他原本是想问问慕风扬为什么和他爸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亲的样子,但是见慕风扬好像不怎么想提,也就乖乖憋了回去。


   “晚上吃的什么?”骆尘骁问。


   “烧烤。”慕风扬应了一句,又继续喝水,很快那瓶水就见底了。“你呢?”


   “食堂。”


    月光洒下来,落在少年身上,度上了一层薄薄的光亮。


    骆尘骁微微低头,看到慕风扬的手就在自己手边,相距不过两厘米,他的心忽然就跳快了两拍。他颤抖着想假装无意识地把手挪过去,但还是害怕,即将触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。


    倒是某个人,目光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,忽地抬手揉了一下眼睛,再落下来的时候,很自然就覆在了身边人的手背上。


    骆尘骁的心猛跳了几下,没出息地脸红了。


    见他没反应,慕风扬干脆上下摸了摸他的手背,然后亲呢地缠进了骆尘骁的指缝里。


    骆尘骁不敢说话,甚至连气都不敢喘,他的手不敢动,就这样任他缠着,心里像灌了蜜一样,甜丝丝的。


   “你这么晚来球场做什么?”慕风扬很自然地握着他的手,内心没有半点波澜,就好像已经牵习惯了一样。


    骆尘骁:“我刚从图书馆出来,然后去买了瓶水,经过这儿的时候看到有人,就走过来看看。”


    慕风扬笑了一下:“我就说我俩缘份深吧,这样都能遇到。”


    骆尘骁点了下头。


   “小绵羊,跟我说说你家的事吧!”慕风扬突然说。
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自己家的事有点恶心人,他不愿意老想着,所以慕风扬想多了解一下他的小绵羊。


   “我家其实没什么好说的,我爸和我妈都很忙,平时都是请的阿姨照顾家里。我弟念初一,性格有点叛逆,虽然他平时挺嫌弃我的,但我还是治得住他。”


   “有兄弟的感觉还不错吧!虽然平时互相嫌弃,喜欢打打闹闹的,但总归是一家人,亲情一直都在。想见的时候可以见到,有事的时候,都会拼命护着对方。是吧?”


   “嗯。”骆尘骁应了一声,看向他问:“哥,你是独生子吗?”


   “我……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。”慕风扬的手把玩着骆尘骁的手指,像握在手心里的玩具一样,饶有兴致地捏着。


    不过,慕风扬从没见过他们。


    周瑾再婚后跟着丈夫去了加拿大,两年后生了一个儿子。那两年她每个月都会跟慕风扬视频通话一次,问问生活,问问学习,问问外婆。她的儿子抱在手里,还是个吃奶的娃。


    后来她忙,视频改为半年才一次,最后干脆就没了。偶尔周瑾询问母亲近况的时候才会打个电话,发个微信什么的,然后也会顺便把她儿子的照片发一张给外婆,毕竟那也是她的外孙,血脉是亲的。


    外婆藏着没给慕风扬看过,但慕风扬有时候帮外婆交话费,清手机垃圾时还是会看到。


    至于慕晏成,他是在跟周瑾离婚后没多久就跟现任妻子阎敏在一起了,因为阎敏意外怀孕,两人便匆匆结了婚,还搬去了外地。


    阎敏是他诊所的一名护士,两人也算是日久生情。一年后阎敏生了个女儿,叫慕歆瑜。关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消息,慕风扬大多是从爷爷奶奶那里知道的。


    慕风扬虽然很少跟父母联系,但他跟爷爷奶奶还是有联系的,不过爷爷奶奶住在东北,跟长海隔着几千公里,来往一趟实在太难了。


    慕晏成和周瑾刚离婚的时候,爷爷奶奶想过把孙子接过去抚养,但他们二老身体都不好,又住在小县城里,没有长海这么好的教育资源,所以慕晏成挣扎之后还是放弃了让他们抚养慕风扬的念头。


    十五岁之前,慕风扬很讨厌这两个所谓的弟弟和妹妹,因为觉得是他们的存在才让自己变成了被遗弃的那个。后来他慢慢就想通了,遗弃他的是慕晏成和周瑾,与那两个小家伙没关系。慕风扬还是会羡慕他们生活在完整的家庭里,他也会跟自己说,就算不完整,我也要努力活得很好。


    骆尘骁听着这句话,心里猜测着一二。他记得在慕风扬家只看到过他和外婆的照片,没有其他人。家里也只有两间卧室,貌似他只和外婆一起住,那他的爸爸妈妈,还有他说的弟弟妹妹又在哪里?


   “亲人就是亲人,亲情也一直都在。哪怕有时候不能经常见面,但有事的时候,我们都会拼命护着对方。”


    骆尘骁不想去追问慕风扬家里的事,他知道慕风扬的身上一定有故事,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。


   “那我呢?”慕风扬扬起下巴看向骆尘骁。


    骆尘骁眨了眨眼,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。


   “你现在叫我哥,如果我有什么事,你会不会拼命护我?”


    骆尘骁想也没想就点了头:“我会。”


   “真的?”


   “嗯。 就像你曾经护着我那样。”骆尘骁信誓旦旦地说。


    说到护着他,慕风扬想起了在巷子里从曹文波的魔爪下救下小绵羊的那次。


   “以后去哪里都要告诉我,尽量跟我近一点。他说。


    骆尘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:“为什么?”


    慕风扬凑近了一些,然后轻轻勾了一下他的下巴:“因为,我不想我的羊被外面的贼惦记。”


    我的羊……


    骆尘骁的脸又红了。


   “你是我的羊吗?”慕风扬忍不住继续逗他。


    骆尘骁的耳朵都是烫的,哪里敢回答。


   “问你呢!”慕风扬轻轻晃了晃他的手。


   “是。”不经逗的某人脱口而出。


    慕风扬嘴角勾起,开心的笑了。和骆尘骁在一起的时候,他总能这么放松。有时候欺负欺负他,逗一逗他,慕风扬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。


   “我今天好像还没欺负你的。”慕风扬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。


    骆尘骁低着头小声问:“刚刚……难道不算吗?”


    慕风扬轻笑了一下:“这哪儿算欺负?我欺负人可是下手很重的,不然怎么配叫‘疯子’?”


   “那,你想怎么欺负?”骆尘骁心里莫名有些慌。


    慕风扬想了想,说:“一会儿回寢室,再给我拍张照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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